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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翠芬吓了一跳，抬眼看去，阳光从对方的后面照过来，让她看不清楚，只能眯着眼睛，抬起一只手挡着日头。
终于，她看清了对方的脸，不由得吓了一跳：“永年？”
张永年嘿嘿一笑，有些不知所措：“妈，是我。”
桌子上端着一盘炒菜，还有一份刚刚出锅的鸡汤面，姜翠芬拌了点萝卜干给他，见儿子埋头吃得香，她叹了一声坐在桌子另外一边。
一会儿叹气，一会儿又抬起眼皮看上两眼，姜翠芬的心情是复杂的。
“你是咋知道我在这儿的？”姜翠芬警惕起来。
“我跟着昊哥做事儿，之前昊哥有不懂的地方就联系了白阿姨，我听得多了就知道在这边公交站附近，一路找过来就找到了。”张永年饿坏了，大口大口地吃着，头都不抬，“还是妈您做的饭好吃呀，我都好久没吃到了。”
姜翠芬腾地一下想起从前，笑容沉了几分。
面对这个儿子，她还是有点心结。
“吃完了就赶紧回去吧，我这儿忙得很。”她垂下眼睑开始赶人了。
“我回不去。”
“咋回不去呢？”她一下子紧张起来。
“昊哥跟人家订了货，我是来这儿负责将那些货送回阳城县的，一时半会走不了呢。跟他们约好的日期是明天，明天、后天……”
张永年一边说一边扒着手指算了算，“差不多也要两三天事情才能解决。”
原来是这样。
姜翠芬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失衡了。
她生怕张永年是在老家混不下去了，跑来找她这个亲妈投靠。
她哪里能被人投靠？
就算现在，她也是靠着亲家母和女儿过日子的。
何况，之前张永年的所作所为让她伤透了心，以至于现在母子俩一碰面，她还是心有不安。
张永年也不是傻瓜。
母亲这样的反应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
呼噜几下吃完面条，他出了一身汗：“妈，您别担心，我就是想来看看您……这么久没见了，我也想知道您在这儿过得好不好。之前是我……不懂事，害您吃了那么多苦。”
姜翠芬听着这些话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她鼻尖一酸，还是忍住了：“都是我愿意了，谁让我是个妈，现在不一样了，我也要凭着自己赚钱吃饭。”
“妈，白阿姨他们对你不好？还让你出去赚钱？”张永年追问。
“那倒不是。”她摆摆手，“你瞧瞧这店里店外的哪里不需要人手？总不能摊子才这么一点大就处处指望别人吧？说到底，还是要靠自己。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可比之前舒坦快活多了。”
她说着，脸上忍不住绽开笑容。
可不是嘛，现在她学会了记账，人情往来，还学会了周旋打点。
白柳安忙完早点铺子的事情就要去品鲜居报道，这儿里里外外都要交给姜翠芬。一开始，她还生怕自己做不好，但这段时间磨练下来，她发现自己居然能做得很好。
不仅如此，她还学了好多字。
张小花周末回来的时候也会陪着她读读报纸，给小诗宝讲讲故事，这么耳濡目染之下，她竟然也能看书读报了。虽然有些字还是不认识，但比之前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比起来，简直云泥之别。
现在的日子多好呀，那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。
望着母亲脸上喜悦满足的神色，张永年心头微微一酸：“过得好就好，我也是……过得不错。”
他低下头，扒拉着碗里所剩不多的面条。
母子俩的对话到这儿戛然而止。
姜翠芬不知该说些什么来阻止冷场，犹豫再三后，她问：“你爸现在怎么样了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张永年声音闷闷的，“我跟他也有好久没有联系上了。”
“老家那边去了吗？”
“去过，没人。”
张永年提起这个，情绪更低沉了。
对他而言，农村的老家承载了所有儿时的记忆。
而如今再回去，老房子无人打点已经开始落败，他找不到半点往日的痕迹。依稀记得还是很小的时候，围着热烘烘的灶台，母亲姜翠芬做着糖打年糕，还时不时给他嘴里塞上一块。
想到这儿，他喃喃道：“妈，你真的不回去了吗？”
姜翠芬浑身一震，连连摆手：“我现在日子过得很好，不要提过去了。”
张永年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莽撞了。
“我知道，是我和爸之前对不住你，你不想回去也很正常……刚才这话是我说错了，别说你了，我自己都回不去，昊哥那儿活那么多，我哪里忙得过来。”他说笑着给自己打圆场。
姜翠芬深深叹了一声：“快吃吧，吃完了就去忙你的吧。”
张永年真的没有多留，吃完饭就走了。
他刚走没一会儿，白柳安就回来了。
姜翠芬想了想，还是把张永年来过的事情跟她说了。
白柳安瞥了一眼藏在桌角的一团东西：“我知道。”然后她走过去将那团东西拿出来，竟然是一个包裹着的手帕。
她掂了掂，将这个交给姜翠芬，“应该是给你的。”
姜翠芬打开一看，里面竟然有不少零碎钞票，仔细数了数竟然有五十块钱。
“那小子给你的吧。”白柳安笑了笑。
姜翠芬真的不知道张永年还有这么一手，顿时心头五味杂陈。
白柳安其实一直都知道张永年的情况。
她回到省城后，昊哥那边隔三差五就会联系她，聊些做生意买卖方面的事情，当然也会提到正在打工还债的张永年的表现。
这几个月来，张永年像换了个人似的，在昊哥给他提供的岗位上干得风风火火。
这就像是毫无斗志的人突然找准了努力的方向，只要开了个口子，他自己就能拼命往前钻研，根本不需要别人督促。
这也是昊哥现在看重他的原因。
张永年干得不错，这几个月的工资刚好抵债。
这五十块，还是他这次来省城办事，从昊哥给的伙食费里扣下来的。
没有想象中多，也不好意思大张旗鼓送到母亲手里，他只好裹着手帕里，藏在调料盒子后面。
姜翠芬嘴角沉了沉：“你收着吧，他之前吃了店里一碗面，还有菜和汤。”